绿康医养和朗力养老，两家公司的创始人都提到了资本对社会企业的巨大助力，绿康在接受银泰的投资后，准备将养老院扩张到整个长三角地区，朗力创始人刘英也对资本的积极作用赞不绝口。

绿康和朗力是业内做养老的头部企业，自然是获得资本的青睐，但实际情况是多数社会企业面临的首要而且普遍的问题是资金不足。中国慈展会认证的23家社会企业中有13家注册资本不足 100万元，5家注册资本在100万元到200万元之间，仅有3家注册资本在 1000 万元以上。比注册资本少更严重的是，社会企业很难获得融资，我国的公益风险投资、公益创投还处于非常弱小的地步，远未成为我国社会企业的主流融资方式，社会企业和资本都还在探索如何找到更好的投融资方式。相比较而言，英国社会企业起步较早，发展比较成熟，这与其开放、多元的融资方式不无关系。总结其经验与不足，对解决我国社会企业的融资问题有重要意义。

英国社会企业的融资方式

英国是世界公认的社会企业发展成功的典范，从1844年的罗奇代尔公平先锋合作社到现在最普遍的社区利益公司，都引起学者们的广泛关注。英国社会企业发展取得的成功与其崛起的众多智囊团、中介组织及机构对社会企业政策的宣传、研究与推广不无关系，但最根本的是通过建立涵盖法律、政策与金融市场以及社会投资生态体系，解决了社会企业发展的融资问题。

英国社会企业的组织形式多样，有慈善机构的贸易部门、社区利益公司(CIC)、合作社、信托基金、社区发展金融机构与社会公司几种，但社区利益公司最为典型。英国慈善委员会特许CIC通过接受捐赠、资助、贷款与发行股票融资。目前，英国CIC依托完善的内部治理结构与民主决策方式提高了自我发展能力，依托法律因素形成的异质性社会资本有效拓宽了融资渠道、减少了融资不确定性、降低了社会企业的融资成本，基本摆脱了对政府拨款、资助以及公私捐赠等非稳定性资金的支持，已形成内部融资与外部融资两类融资。前者即留存收益，后者主要包括: 一是股权融资，CIC可通过私下募集、定向增发或股权转让方式融资；二是准股权融资，即依据投融资双方约定在未来一定时期与条件下可转换为股权融资的一种融资方式，与股权融资的主要区别在于投资者无支配权，但投资者在未来一定时期与条件下可按照社会企业盈利的固定百分比取得收益；三是债务融资，主要包含由于购买或接受服务等形成的企业负债、向金融机构借贷形成的长短期债务、租赁形成的债务以及发行社会债券形成的债务。其中，在贷款方面，英国限制社会企业基于绩效浮动利率的债务总额不能超过上年债务平均水平的10%，但按正常商业固定利率贷款不受限制。在债券融资方面，英国允许连续3年年收入超过2500万英镑的社会企业上市发行社会债券融资; 对财务实力较弱的社会企业可通过接受项目资助方式由社会投资金融中介机构发行定向债券。其他两种负债与一般企业无区别。

从融资方式演进上看，英国政府先推进股权融资后推进债务融资，比如，1997年，英国内政部成立“风险资本基金”，为社会企业提供金融支持与商业指导；2002年制定社区投资税收减免计划，规定投资的公司或个人5年内最高可减免25% 的税收；2004年，英国首家社会企业公开发行股票，公平贸易社会企业 Cafédirect(“咖啡直达”) 成功融资500万英镑；2013年6月，伦敦证券交易所推出全球第一家社会证券交易所，12家社会影响力企业挂牌上市，市值总额 48 亿元人民币。在股权融资中除发行股票外，更注重自身盈利能力提高带来的资本积累，这种演进既可以保护债权人权益，也可以降低社会企业的财务风险。

英国社会企业的融资经验

通过以上我们看到，英国社会企业的融资，政府在这里的作用非常大。转变政府职能，从输血式投资转变为造血式投资是英国社会企业融资历史给我们第一个经验。英国政府制定各种政策，帮助社会企业发展，让其有能力融资，比如，政府为减轻福利财政压力，将以往的直接资助转变为社会企业家精神、社会投资者责任意识以及社会企业人员的培育，让社会企业成为社会问题的真正解决者。1997 年内政部成立“风险资本基金”，为社会企业提供资金支持的同时为其提供商业指导; 2012年7月启动“社会孵化器基金”主要资助初创社会企业，帮助其提高吸引社会投资的能力。通过融资条件的设定，强化社会企业家的风险意识与责任意识，明确社会企业的经济目标与社会目标，比如发行社会企业债券需经过正式注册、章程中有明确社会目的、有健全组织架构与上市融资法律地位的有限责任公司或社区利益公司; 有较强组织经营能力与财务管理能力; 有长期稳健的商业计划与良好的偿债能力及信用记录。通过这些条件的限定，一是可以降低社会企业的融资风险与社会资本市场的金融风险; 二是可以激发社会企业自身发展潜力、培育社会企业的创新、竞争与发展意识，改变以往只重补贴、捐赠的争取，不计成本费用的控制与自身业绩的提升，只有真正让社会企业参与市场竞争，才能通过市场业绩竞争社会资本。

政府购买公共服务时优先考虑社会企业。2013 年生效的《公共服务(社会价值)法案》，要求公共部门购买服务时优先考虑社会企业; 2015年27%的被调查社会企业主要收入来源于购买公共服务，59% 的社会企业与公共部门有业务联系。

除了政府力量，英国还注重发展融资市场，发挥税收杠杆作用，让社会企业有资可融。2012年英国政府推出大社会资本，成立全球第一家社会投资银行，主要为成果基金、社会股票交易所与影响力风险投资基金等社会企业融资中介机构提供资金; 并且通过税收减免政策释放资金，2002年与2014年分别推出社区投资税收减免计划与社会投资税收减免计划，仅2014年该计划为慈善组织与社会企业释放约5亿英镑的资金；2015年取消社区利益公司分红限制，允许满足社会企业资金需求的私募股权基金产生合理的经济回报，进一步激发私人资本投资社会企业，同时也可以激励社会投资者对社会企业管理者的监督。

英国是世界资本市场最繁荣的国家之一，如何让社会企业进交易所？英国政府推动社会企业发展交易市场，创新融资产品，让社会企业有渠道融资。2010年司法部开始试点社会影响债券；2012年首家社会企业(残友之家)发行社会债券，成功融资2000万英镑；2013年6月伦敦证券交易所推出全球第一家社会证券交易所，12家社会影响力企业挂牌上市，市值5亿英镑。并且在融资产品的创新上，多品种、分层次推出融资产品。一方面，推出根据私人投资者实现社会目标实际结果进行付费的社会影响债券，该债券既可以利用社会企业的信息优势减少政府盲目投资，也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抑制私人投资者骗补与寻租的动机。另一方面，对初创社会企业与比较成熟的社会企业采取分类支持政策，一则可以通过不同方式让初创企业与成熟企业有不同的融资方式，二则对初创企业的初始投资设计了退出机制，便于帮助更多的社会创业。

用商业化手段成为解决社会问题的主导者

社会企业区别于非营利组织与政府部门的一个显著特点为能够摆脱捐赠与政府资助，而主要通过商业化手段可持续地解决社会问题。对此，英国社会企业比较注重通过全球化运营与创新，提升资本积累能力。2015年英国社会企业在营业额、创造就业岗位、劳动力增长、创新、企业乐观度与启动速度等方面均好于中小企业，52%的被调查社会企业营业额呈增长趋势，高于主流中小型企业(40%) ;73%的被调查社会企业通过市场交易取得的收入超过总收入的75% ，50% 的社会企业有盈利，26%处于收支平衡，几乎所有社会企业都将盈利再投资，用于实现其社会或环境目标。59%的被调查社会企业开发了新产品或新服务，远高于传统中小企业的38% ; 14%的被调查社会企业有出口业务或有出口许可证，1 /3 以上被调查社会企业的国际贸易收入占总收入的11%－50% 。

当然，英国社会企业的融资也有很多的问题与不足: 第一，尽管社会影响债券在提高财政支出效率、缓解地方政府资金压力、帮助社会企业发展以及分摊社会投资项目失败风险等方面起到积极作用，但由于难以考核社会目标的完成情况以及其社会价值，比如再犯罪率降低与该社会投资的关系大小; 再犯罪率的降低与残疾人就业率、青少年失业率的减少、儿童福利的提高等的社会价值如何评判及各自的投资率如何确定等一系列问题，因而有时难以操作。

第二，依然没有解决最根本的资本投资经济利益与社会价值的悖论问题。社会企业融资困难的一个原因在于: 融资后的资产归属以及资产的安全性问题，资产归属不仅涉及到资产的处置，还涉及到资产收益的归属与分配。尽管尊重投资者利益，取消利润分配限制可以鼓励社会投资者的投资积极性，有助于解决社会企业的融资问题，但社会企业毕竟不同于一般企业，其有多重目标、多重价值、多元化投资与税收优惠政策，如果仅仅取消利润分配限制，而对分配标准与分配基础没有明确界定，将可能产生借社会企业之名行盈利之实，进而吞噬捐赠、补助、税收等好处，这样势必影响到社会企业的社会目标，引发其他利益相关者对其社会价值的质疑。

但是不管怎么样，英国资本市场的繁荣，特别是公益创投的发展，还是值得中国社会企业投投资高度关注与学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