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能有多重要呢?有人会认为“不过是屎尿屁的小事”。
但如果让你以「厕所」为主题拍一部电影,你会拍出什么样的内容呢?
今天想给你们推荐一部印度电影,电影里的故事就要从厕所说起。
在这个国家,与文化的斗争不是件容易事
黎明前的凌晨4点,夜色尚浓,一群印度妇女提着煤油灯和小水壶,成群结队向野外走去。
她们不是去赶早集,也不是去参加妇女聚会,更不是去享受郊外野餐,而是相伴一起去荒郊野地里,露天上厕所——这也是她们每天仅有的固定如厕时间。
为什么不在家里上厕所?相信你首先也会有这样的疑问。
这是因为在这个典型的印度农村里,每家每户都没有自己的厕所,甚至连公用厕所都不存在。
在这些传统的印度人眼中,厕所是不洁和污秽的存在。
在家里建厕所,就等同于让污秽和神明共处一室,是玷污他们的宗教信仰。如果使用马桶,在他们看来,更是再次沦为外国文化的奴隶。
于是,建厕所简直成为了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在这样的情况下,相比于男性更方便、更随意的随时随地解决方式,女性如厕就困难许多。
她们只能像前面叙述的一样,在天未亮时结伴去荒郊野外解决(甚至自称之为“妇女联合会”),野外如厕时常要遭遇“被灯照”的恶作剧和奚落,更可怕的是还要顶着被偷窥、被强奸的危险。
只能半夜上厕所,那白天怎么办?就只能尽量控制。
这样听起来颇具魔幻现实的电影故事背景,却正是真实存在于印度的现实现状。
“水援助组织”2017年曾公布一项报告,其中就显示印度是全世界无厕所可用人口最多的国家——超过56%的印度人无法保证基本的卫生设施,70%以上的印度农村地区缺乏完备的卫生设施。
这也让印度多了一番奇观:整个国家就是一个巨大的户外厕所。
道长曾在他的文章《似曾相识的印度》中描写过旅行印度时关于厕所的真实见闻:
对印度妇女来说,情况显然就更糟糕了。
所以,厕所并不只是一件难以启齿的小事。
电影《厕所英雄》就是用如此不起眼的、甚至被很多人视为不值得登上大雅之堂的“厕所”切口,剖开了印度社会的传统、宗教、文化所存在的陋习和女性地位困境。
“女人受过太多教育不是好事”
电影中的女主加娅,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留过学的印度女性,拥有着平权、独立等现代意识和观念。
在她经过自由恋爱嫁给男主科沙夫后的第二天,加娅就闹起了离婚,离婚的理由正是因为科沙夫在农村的家里居然没有厕所。
从小家中就有独立厕所的加娅,根本无法忍受要和“妇女联合会”一起半夜野外如厕的情况。
而生长于农村传统宗教家庭的科沙夫一开始并不具有什么现代意识,他不理解和其他妇女一样如厕有什么问题,但加娅认定这事关性别歧视和社会不公,完全无法妥协:如果不解决厕所的问题,就离婚。
加娅超前的现代意识让她和身边的妇女显得格格不入。
加娅向妇女们袒露对“露天如厕”的质疑,同行的小妹妹却认为加娅是“脑子进水了”;加娅拒绝和她们一同如厕,年长的妇女讽刺地嘲问她“你父母是为你建了一座宫殿吗”。
当丈夫想尽一切办法为加娅“造”厕所,并提议在村子里建个厕所时,作为“露天如厕”最大受害者的村中妇女,即使能够成为厕所的受益者,却也选择站在了强烈反对的一方。
她们觉得对现在的“妇女联合会”很满意,指责加娅伤风败俗,更令人无语的是,她们甚至对加娅的指责重点放在了“女人受过太多教育不是好事”之上。
科沙夫的奶奶直接冲到加娅的娘家,斥责加娅父亲对女儿的培养和教育是造成一切矛盾的源泉。
在这位传统印度妇人的眼中,作为女人,就应当学会妥协,既然嫁了人,一切情况都应以夫家为重。
“我们看任何事情都无法避免,我们背后的文化、习惯、社会、经济,乃至于政治的调节和控制。”这是道长在《一千零一夜》中讲解约翰·伯格的《观看之道》时所述。
印度由于宗教、种姓制度、传统习俗等多种因素,女性的地位一直很低,这也影响了她们受教育的机会。
印度的女童失学率为世界第三高,失学女孩的数量超过370万人。
很多女孩因为在学校经常挨打而惧怕上学,还有很多女孩因为学校没有给女性准备的厕所而无奈退学,贫困、性别歧视和疾病之苦,都使得印度女性无法接受良好的教育,她们又因收不到教育而面临更加艰难的生存环境,如此恶性循环。
但通过电影你可以发现,印度妇女本身对于教育就没有足够的认识和重视,甚至认为受教育过多对女孩来说并无益处——这是社会和文化因素所造成,但也可谓是女性自身制造的困境。
真正的自由不是上厕所,而是你的自由意志
当加娅的离婚风波愈演愈烈,逐渐被各大新闻报纸和电视台曝光时,村里的妇女想到的第一件事,依然是会因此让村子里的女人全都蒙羞。
被人观看的羞耻是这些女性最为担心的一点。
就如电影的开头,当恶劣的流氓卡车司机用车灯“扫射”正在野外如厕的妇女时,她们的第一反应并不是遮住自己暴露的身体,而是“遮脸”。
她们仿佛无所谓自己的权益受到迫害,只是更恐惧被曝光和蒙羞的“耻辱感”。
这也是当记者追问加娅“你认为谁该对这场离婚负责”时,加娅的回答是“每个明天黎明将再次出发的妇女”。
事实上,印度女性这些观念的形成,很大程度上受累于性别不平等社会中“男性目光的囚笼”。
约翰·伯格的观点源本就是来自法国著名的思想家西蒙·波伏娃,她的《第二性》:一个人不是生下来就是女人,她是变成女人的。
在约翰·伯格的描述中,一个女人从小的时候,她就要学懂用另一只眼睛来观察自己,看自己坐下来的时候,坐姿如何,走路的姿态又是怎么样,甚至遭遇丧父之痛,穿过房间,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那么难过的情况下,她还要在意自己的表现是否得体。
相比之下,男人就很少这样常常用另一只眼睛观察自己。
因为我们一般总是相信,一个男人,他的力量、他的社会地位、他拥有的一切,是来自他本身所拥有的一种能力。比如说他赚钱的能力,比如说他拥有的权力,比如说他的社会地位,甚至你可以说是他的才华……
相反女人就不一样,女人一直要很在乎人家怎么看她,她所拥有的许多东西,是得自于人家怎么对待她,而不来自于她自身拥有的事物。
是谁一直在观察这些女人呢?当然就是男人。
所以久而久之,女人甚至学懂了,把男人的眼光内化到自己的身体里面、大脑之中,随时大脑里面都带着一双男人的眼睛,在观察一个作为女人的自己。
也由此,女人总是分裂的,她把自己分裂成观察者跟被观察者,观察者用的眼光是男性的,被观察者则是成为男性眼光对象的那个女人。
这些女人,就活在男人的眼光所构成的社会。
可怜是那些女性,她可能还不自觉这个状态,而自愿地继续按照男人的目光的角度活下去。
电影《厕所英雄》虽然故事一直围绕争取一间厕所,但背后我们能窥见的是,其实真正的自由不是能够自由上厕所,而是关于你的自由意志。
好在加娅是幸运的,她通过一系列努力改变了丈夫科沙夫的观念,甚至一定程度影响了官僚制度和整个社会,属于她的厕所终于建起。
很难否认,谈到印度时,我们会不自觉地带上一副有色眼镜来观察这个国家,但让我们对印度刮目相看的,不得不说是近年来引进中国的多部印度电影。
尽管片名总是取得匪夷所思,印度电影却很少让我们失望过。
至少在电影里,印度比我们更敢于直面和反思自身的文化和社会问题。
文章来源: 看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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