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铁为女性开辟优先车厢的做法应该谨慎处之

“高峰时段优先车厢可以仅供残疾人、未成年人、女性等有需要的人士乘坐，对于乘坐优先车厢的其他乘客，地铁工作人员应当劝离。

近日，“地铁优先车厢”被写入《深圳经济特区文明行为促进条例（草案修改稿）》（简称《文明条例》），条例作出上述规定。此举被视为深圳“地铁女士优先车厢”的升级版，一场有关城市公共交通“资源分配”的讨论再起波澜。

深圳市人大常委会教科文卫工委办公室工作人员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表示，《文明条例》目前还处在汇总意见、研究论证的阶段，优先车厢条款可能会视情况修改。

 女性车厢非男性“禁地”

“本班列车首尾两节车厢为女士优先车厢。”2017年6月26日，深圳地铁1、3、4、5号线在国内率先试行“女士优先车厢”。两天后，广州地铁也跟进在工作日高峰期实施“女性车厢”。

提出女性车厢提案的广东省政协委员苏忠阳认为，此举是“对女性的尊重与保护”。

深圳的“女士优先车厢”和广州的“女性车厢”均在车厢内外装饰了粉红色的女性提示贴纸，偶尔会有语音播报提示，除此之外与普通车厢无异。

“早晚高峰时段坐地铁要排很长的队，因为男女天生体力悬殊，女性大多很难挤上车，即便挤上车也是被狠狠地夹在人群中，女性尊严荡然无存。”苏忠阳在《关于广州地铁设立女性专用车厢提案》中表示，生理差异让女性在挤地铁时处于弱势，另外，肢体碰撞和“地铁色狼”更让女性难堪，这是他建议设立“女性专用车厢”的原因。

苏忠阳的提案并非“无厘头”。中国青年报此前一项调查显示，74.3%的人被地铁拥挤带来的肢体碰撞困扰，13.6%的人遭受过地铁性骚扰，而23.8%的人认为地铁性骚扰与地铁未设立女性车厢或女性专区有关。

女性车厢规避性骚扰在世界范围内也早有先例，英国、日本、印度、韩国、巴西、埃及等国都因性骚扰事件设立过女性车厢。

但深圳地铁的“女士优先车厢”自推行之初就受到争议。一些乘客表示，女性车厢并没有给女性带来便利：有些地铁站的女性车厢刚好位于电梯出口，候车人数爆满；而有些地铁站的女性车厢离最近的电梯口都有步行3分钟的距离，这种情况下她们往往不愿意过来。

市民也对此褒贬不一。支持者认为，女性车厢减少了乘车尴尬，对孕妇和哺乳期妇女很有必要；但也有人吐槽，这是“懒政思维”与“变相的性别歧视”，会加剧公共资源的紧张和“社会撕裂”；还有人表示：“比起女士优先车厢，更期待老幼病残孕车厢。”

对此，苏忠阳解释称，女士优先车厢并非强制，而是出于“人性化管理”的考虑，类似公交车前门上车后门下车的规定。深圳地铁此前也回应：“女士优先车厢并非‘女士专用车厢’。”

 争议重回原点 

9月2日，《深圳经济特区文明行为促进条例（草案修改稿）》向社会公开征求意见，这可能使持续两年的“倡议”成为“规定”。

“地铁可以设立优先车厢，在高峰时段优先车厢可以仅供残疾人、未成年人、女性等有需要的人士乘坐。”《文明条例》第十八条第三款明确规定：“对于乘坐优先车厢的其他乘客，地铁工作人员应当劝离。”

北京京悦律师事务所律师孙宏臣向中国新闻周刊介绍，《文明条例》属地方性法规，具有法律强制力，公民必须遵守。

网友再次质疑：“女士优先是礼仪，不是道德标准，更不是法律强制。”不少女性也不领情：“我并不是特别想要这样的‘特殊服务’。”但也有支持的声音表示，没必要对性别问题太敏感，生理期或哺乳期的女性需要女性车厢，而且高峰期男女前胸贴后背对一些人来说确实很尴尬。

有媒体分析，《文明条例》新增优先车厢条款可能与女性车厢一直形同虚设有关。据《深圳特区报》报道，女性车厢男性“占座”的现象屡见不鲜，“女性没什么‘优先’”。

有深圳市民证实了此说法：“高峰期优先车厢基本都是玩手机的大老爷们，很多时候有孕妇、老人（上车），基本都是女生让座。”

“以管理促文明。”深圳市人大在《文明条例》修改说明中指出，“保证有需要的人士在乘坐公共交通工具时能够得到良好照顾”是设立优先车厢的初衷。

孙宏臣表示，新增条款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地铁工作人员有义务劝离乘坐优先车厢的其他乘客，这一规定使得法律规范的可操作性更强，利于切实推动地铁乘客文明行为习惯的养成。

新修《文明条例》考虑到“期待老幼病残孕车厢”的意见，但其“强制性”让“非专用”不再，争议又重回原点。

 条例应审慎 

“在地铁为女性开辟优先车厢的做法应该谨慎处之。”

华东师范大学社会发展学院教授文军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称，在社会文明程度不断提高的今天，男女平等的观念已有很大改善，有时出于好意照顾某一特殊群体反而会凸显和强化一种不平等观念，可能会伤害到受照顾的特殊群体本身，也会对不断进步的社会文明观念造成冲击。

“另外在公共交通资源非常有限的情况下，公共资源首先应满足大多数人的需求，在此前提下再考虑对特殊群体的照顾。”文军补充道。

深圳地铁官网显示，除深港地铁4号线外，2019年7月深圳市地铁集团有限公司所辖7条运营线路月客运量超过16300万人次，全年客运强度有上升趋势。

广州地铁更加繁忙。据分析全球城市交通系统的非营利性网站Metrobits数据显示，广州地铁繁忙程度位居世界第四。广州地铁工作人员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表示，广州地铁日均客流量约为800万人次，高峰时段平均每节车厢里有310名乘客。

或许庞大的客流量本身就使优先规定名存实亡。

文军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平衡特殊群体的特殊需求与社会大众的公共需求本身就是一个难点，其内在的矛盾与张力需要全社会共识的形成，更需要社会整体文明水平的提升。“一个好的做法是通过大力宣传，提升社会整体文明程度，让民众学会对各类需要照顾的特殊人群予以最大的尊重和关爱。”

孙宏臣也表示，优先车厢列入地方法规在国外虽有先例，但文明条例还是应以倡导性规定为主，对不文明行为予以劝诫，不宜使用强制手段。

据南方都市报报道，深圳市人大就《文明条例》已收到近300条意见和建议，其中市民对优先车厢的讨论最为激烈，优先车厢规定拟进行修改或删除。

文章来源 | 中国慈善家杂志

图片来源 | 中国慈善家杂志

网站编辑 | 卢玢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