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世卫组织的一项研究表明,两种抗艾滋病药物的耐药性正在迅速增长。
在调查的人群,8%的男性携带的是耐药型病毒株,12%的女性携带的是耐药型病毒株。而按照国际惯例,当人群里超过10%的人耐药时,就不推荐这种药物继续用于一线治疗了。因为这种药物会导致整个人群的耐药风险上升。
人类和艾滋病抗争了那么久,辛辛苦苦研究出来药物,没想到这么快就产生耐药性。
“耐药性”,简简单单三个字,但是它常常意味着人类面对疾病,数年甚至数十年的努力,在一瞬间清零。
也就是说,一种药可能在过去给人类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但是有一天,它突然就失灵了。再次面对这种疾病,人类无计可施,除非再次耗费巨大人力物力去研究新药。
就拿青蒿素来说吧。大家都知道,2015年,屠呦呦靠着发现青蒿素获得了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成为第一位获得诺贝尔奖的中国本土科学家。她发现的这种药物可以治疗疟疾,足以挽救全球数百万人的生命。
但仅仅在两个月后,屠呦呦就在公开场合表示:“青蒿素的治疗效果正在减弱,而一旦青蒿素产生耐药性。就需要再花十年时间研究新药。”
因为科学家发现疟原虫在发现青蒿素后会立刻进入蛰伏期,等到药效消失才会重新活跃起来,青蒿素对它无计可施。
疟原虫是一种寄生虫,艾滋病毒是一种病毒,他们都会产生耐药性。但其实,何止是它们,产生耐药性的还有细菌、真菌。
2019年,美国通报了587件耳念珠菌感染的案例,他们中近60%的感染者,都没有撑过三个月。
现代医学如此发达的美国,直到今天依然对这种真菌无可奈何。
美国联邦疾病防治中心将耳念珠菌列入“紧急威胁”细菌名单,警告全球各国政府密切关注该“超级真菌”的传播。
要知道,人类接触耳念珠菌已经整整十年。2009年,日本东京都老年医院的医护人员从一位70多岁女性的耳道里采集到一种真菌。经过研究,日本科学家惊奇的发现这种真菌无法被归类到已知的任何一种真菌种类中,他们将其命名为“耳念珠菌”,并将研究成果发表。
在起初,这些病患的症状和感冒没什么区别 —— 发烧,并且伴有一定程度的疼痛。医护人员用普通真菌感染的治疗方式对其治疗。
但很快他们发现,市面上的药物对于耳念珠菌丝毫没有作用,患者的高烧并没有得到控制,反而各个器官出现衰竭。
耳念珠菌会随着血液扩散到大脑、心脏,近半数的感染者会在90天内丧生。
科学家试图弄清楚耳念珠菌感染的原理,但很长一段时间毫无所获。
2016年,英国皇家布朗普顿医院出现72名感染人员。医院尝试对疫区进行除菌操作,他们喷洒了过氧化氢溶液,理论上这种喷剂可以杀死区域内的所有真菌。但在一周后,研究人员还是在培养皿上发现了耳念珠菌的踪迹。
几年后,西班牙巴伦西亚大学医院也爆发了耳念珠菌的感染事件。共有372名病患感染,41%的人在30天内死亡。
一直到今天,我们仍没有任何药物可以阻止耳念珠菌的扩散。它比我们认为极为可怕的癌细胞还要恐怖。
但超级细菌真正让人感到恐惧的并不止是无药可医,而是传播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它可以传播到全世界几乎任何地方,让你无处可藏。
2009年,一位患有糖尿病的瑞典人为了节约治疗费用,前往印度新德里接受治疗。手术后他返回瑞典,却出现了尿路感染的情况。瑞典医生给他使用了一些抗生素,发现对他的病情完全不起作用。在治疗过程中,瑞典的医疗人员发现该名男子感染了一种携带NDM-1基因的细菌,而这种细菌可以抵挡人类当下发明的所有抗生素。
为了进行治疗,瑞典医生甚至动用了人类研发出的灭菌效果最强的抗生素:碳青霉烯类抗生素,但仍没有效果。
科学家开始怀疑患者是在新德里感染的这种“超级细菌”,便派遣专业的科研团队进行调查。结果让他们无法接受 —— 在新德里居民区的水塘、街道的臭水沟甚至是自来水中,都检测出该种“超级细菌”。
科学家经过一番初筛后发现,仅仅新德里一地,就有50万人的肠道菌群携带有“超级细菌”。因此,它也被称为“新德里超级细菌”。
这一发现引起了国际社会的恐慌。细菌可以随空气、水体、生物体等各种介质传播,一旦其发生扩散,我们将无法防范各类手术中的细菌感染。
就在瑞典病例发生不久后,巴基斯坦、日本、中国香港、中国台湾等亚洲国家与地区,随即出现相关病患。
2010年,部分欧美国家也出现了同类病患。更为可怕的是,2013年,中美英三国科学家在挪威斯瓦尔巴群岛,也发现了新德里超级细菌的踪影。
这个地方位于北极圈内,只有一个不到120人的村庄,平时基本不会与外界接触。
这一研究表明,一旦超级细菌爆发,会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席卷全球。到那个时候地球将不会存在任何意义上的“净土”,所有人都会被超级细菌所笼罩。
著名经济学家吉姆·奥尼尔的研究表明,全世界每年有70万人死于“超级细菌”。这一数字将在2050年变为每年1000万,高于任何一种疾病导致的死亡数量。
超级细菌、超级真菌、寄生虫肆虐至此,人类就没有想过治疗吗?当然有,这条抗争的路可以说是无比惨烈。
就拿“鲍曼不动杆菌”来说吧,它是目前人类已知威胁最大的“超级细菌”。
2003年伊拉克战争中,美方医护人员发现受伤的战士发生感染,感染者的呼吸、神经、泌尿系统在短时间内被摧毁,致死率高达70%。
这种被称为“伊拉克病毒”的细菌就是鲍曼不动杆菌。为了防止这种细菌的进一步扩散,此后感染的1900名美国士兵全部采取了截肢的治疗手段。
2009年,日本帝京大学医学部附属医院发现了本土第一例鲍曼不动杆菌的感染者。该患者在出现肺炎、败血症等情况后,医院进行抗生素治疗,但仍然没有任何作用。
患者死亡后,又发现了一名患者感染。但该医院选择瞒报。短短几个月,医院患者的感染人数超过46人,其中27人已经死亡。
人类有战胜超级细菌的时候吗?当然也有。
2015年,一名叫做Strathdee的女性和她的丈夫前往埃及旅游。在爬完金字塔之后,她的丈夫突然病倒了。
Strathdee是加州大学圣迭戈全球健康研究所所长,也是一名优秀的传染病专家。在发现丈夫出现腹泻、呕吐的状况下,她立即将丈夫送至开罗的诊所。当地医生诊断为胰腺炎,但几天治疗结束后,Strathdee丈夫的病情非但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反而持续恶化。
Strathdee联系了德国的朋友,用直升机将丈夫送入法兰克福的一家医院。在德国,Strathdee的丈夫被诊断感染了鲍曼不动杆菌。医生动用了多粘菌素,这是目前人类发明的杀菌能力最强的一种药物。它被用于治疗坏血病,但有较强的副作用,会伤害人体的肾功能。
但依然没有任何作用。
并且在几天后,Strathdee发现丈夫体内鲍曼不动杆菌的抗药性居然进一步增强,此时她的丈夫已经出现了脓血性休克,濒临死亡。
万般无奈的情况下,Strathdee铤而走险,对自己丈夫使用了噬菌体 —— 一种病毒,它们会有针对的寄生到特定的细菌体内,从内部瓦解细菌。
那时美国已经有研究噬菌体的实验室,但所有的活体试验仅限于老鼠,从来没有用于人体。孤注一掷的Strathdee决定使用噬菌体为丈夫治疗 —— 用病毒,杀死丈夫体内的细菌。
尽管Strathdee成功了,但也只能说是侥幸。时至今日
依然没有研究出任何一种抗生素可以对鲍曼不动杆菌产生作用。
无论是“超级细菌”,还是“超级真菌”,它们都指向一个词,那就是“耐药性”。
而提到耐药性,我们就不得不提抗生素。它曾被称为人类医学史上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另一个是疫苗)。
从1928年弗莱明发现青霉素,到1940年英国科学家弗洛里和钱恩成功提取青霉素。
再到二战期间,大量伤员需要医治,美国将青霉素的研究列为除核计划外最重要的高端研究项目。
自此,青霉素得以量产。它挽救了二战中成千上百万伤员的生命,使得士兵的死亡率从18%降到了1%。
在青霉素出现之前,伤口感染的唯一下场就是死亡。而青霉素的出现彻底的解决了这一隐患。
青霉素的广泛运用,拉开了抗生素世界的序幕。而人类仿佛打开了新世纪的大门。
1947年,美国微生物学家瓦克斯曼发现、并且制成了
治疗结核病的链霉素。
1948年,四环素出现,这是最早的广谱抗生素。
1956年,礼来公司发明了万古霉素。
……
半个多世纪以来,科学家已经发现了近万种抗生素,研发了近百种可用于人体或牲畜的药品。
这些发明将人类的平均寿命整整延长了15年。甚至有医生预言,抗生素的运用预示着所有人类感染的终结。
医生们肆无忌惮的使用抗生素,殊不知灾难的阴云已经笼罩在全人类的上空 。
渐渐地,科学家开始发现抗生素的治疗效果没有那么显著。起初他们认为是造成感染的细菌种类不同所导致的,所以在原有抗生素的基础上加以改良,比如青霉素就有青霉素G、K、N、O、V等多种改良版本。
但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科研人员开始发现,这种办法在使用过一段时间后仍会失效。
这一结果让所有科学家毛骨悚然:我们的体内和体表存在着大量的细菌,加起来大约有1.3公斤重,大致相当于人脑的重量,而这个“人脑”也是活的。
并且,有耐药性的细菌仍能继续繁殖,它们的所有的后代都会有抗药性,甚至一些细菌可以将它的抗药性转给其他细菌。
也就是说,在不久的将来,人类将可能没有有效的抗生素使用,会像100年前的士兵一样死于细菌感染。
而这,就是细菌的“耐药性”。正是由于这些耐药性才会催发出“超级细菌”。
抗生素的确给我们做出了巨大贡献,但是我们真的需要那么多抗生素吗?不是的 。高达三分之一到一半的人类抗生素的使用是不必要或不合适的。
比如抗生素对于感冒、流感、支气管炎、急性肠胃炎等由病毒感染引起的疾病无效。盲目的使用抗生素非但没有好处,还会对人体造成伤害。
我们使用的抗生素是“广谱”抗生素,见到细菌就消灭。但实际上,99.99%的细菌是对人体无害甚至是有益的。
比如酸奶中常提到的“益生菌”,在人的胃肠道系统里就有大概40万亿细菌的存在。
但是,2012年之前,我们的医院治疗大多是“三素一汤”:抗生素、激素、维生素,再加一瓶盐水。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导致了抗生素的滥用。
2010年,中国生产了21万吨抗生素。其中8万吨用于临床,3万吨出口,剩下的10万吨被用于畜牧业。
事实上,畜牧业才是抗生素滥用最为严重的“灾区”。在一些国家,80%的抗生素被用于畜牧业,据估计有75%的抗生素透过养殖鱼类的网箱进入水体,从而对原生鱼群产生影响。
而这些抗生素会随着食物链进入人体,即使你是一个纯素食主义者,也不会幸免于难。畜类的粪便会变成植物和蔬菜的肥料,在一段时间后,这些果实又会与你见面。
抗生素滥用的结果便是超级细菌的出现。
但超级细菌的出现,却无法成功倒逼抗生素的发明。因为研发新药实在是太难了。
1940年至1962年间,有20多种新型抗生素研发上市。但从那以后,只有两个全新的品种进入市场。
因为抗生素的开发,是一件投入巨大且回报极低的事情。首先,要找到在一定浓度内可以杀死细菌且对人体无害的化合物。它有可能是一掊土,甚至是某个动物的毒液。这一筛选过程大概就要花费数年乃至十几年。
找到合适的目标之后,就要开始研究它攻击细菌的“机制”,是攻击细菌的细胞壁,还是会干扰细菌的代谢。在这个过程中,一旦发现任何毒性,就宣告研发的失败。倘若表现合格,那就要进入长达10-20年的临床试验阶段,仍是有丝毫差错就会前功尽弃。
即使辛辛苦苦十数年研发出了一种新型的抗生素,大概率在短短几年之内,就会有细菌产生耐药性。
而且,因为这种长周期、低回报,很多研发机构已经中止了对抗生素药物的研究。
而很多科学家也对超级细菌持不乐观的态度。
科学家奇普萨姆曾沮丧地说:历史已经证明,不管我们研制出什么药物,细菌最终都会获胜。
所有对人类有害的物质都在不断学习、进化,而人类似乎是最不聪明的那一个。
尽管在2012年之后,政府开始限制滥用抗生素的行为,滥用抗生素的情况现在也有所好转。但很多人对于抗生素的认识仍是空白。
上海交通大学抗耐药菌新药发现与机制研究实验室主任陈代杰,在一席演讲时给出了两条建议:
首先,我们不要滥用抗生素,不要头痛了、感冒了就去服用抗生素。实际上一般的感冒都是病毒性的感冒,病毒性的感冒对抗菌药物是没有作用的。
那为什么到了医院里面,病毒感冒了有的时候还要给你喝抗生素?主要原因是病毒感染的后期,呼吸道里面容易发生细菌的侵染。所以感冒的后期如果有喉咙痒、喉咙痛,那要去看一下,可能要用一些抗生素。
第二,尽量不要去住院。可能你们在座年纪都比较轻,但你们的爷爷奶奶们,或者你们的父母们往往喜欢到医院挂水。尤其是重症感染的病房更不要去久住,因为他们的免疫力低下,细菌交叉感染的可能性非常大。
最后我想说,在可预见的范围内,人类和超级细菌的斗争不但没有尽头,而且会愈演愈烈。
而这场斗争,事关你我他的未来。我们每个人都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迎接这场持久的战斗。
文章来源|乐天行动派
图片来源|乐天行动派
网站编辑|瞿艳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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